同治甲子重镌

熊襄改集

本祠藏板

性气传原序

余小子十五年前闻有此传而不得见适佟汇伯中丞来楚出

此传曰此吾家秘本也噫我楚献逆之变里中思司马至流涕

岂意庙堂之上必不见容致祸延宗社不可救药不识何仇于

君父何怼于正入也此传乃先生自供实录然读未终篇已慎

懑至不可忍矣揆其首尾总由党人图其报复藉封疆之名目

定先生之罪案以快其私愤而又颠倒黜陟以济其功名蟒玉

横阶钟鼎列座竟置人国是于不问必以辽阳一块土断送己

尽而中原亦拱手继之是诚何心哉人每言曰先生勘乱之才

襄愍公集七卷八原序一

有余奈刚愎自用视已太高故败不可救功罪亦无以自明呜

呼此岂知公者哉当其时朝政不纲人皆泄泄庸懦者既不足

与言当事者有言而不听公以一人大声疾呼于其间则吠影

吠声者群起而嗥皆曰刚慎国人饮狂泉反怪不饮之为狂也

固宜或又曰右屯固先生死所也移步入关如封疆何不知公

不入关变且不测其功大矣自不与弃广宁者同科然奸人文

致欲加之罪不患无辞可为千载信谳乎其曰性气以自嘲亦

以自伤也魏廷谟序

熊襄愍公集卷八

性气先生传

性气先生者不自知为何如人为辽事获罪天下人知与不知

皆曰先生无罪性气其罪先生无辞焉遂以性气先生自命先

生六岁就乡塾十岁牧牛十五读儒书十九补邑弟子员二十

九领乡试解额三十登进士三十一授保定府推官三十七行

襄愍公集卷八一

取授工部主事四十改授浙江道御史巡按辽东四十三攺差

南直隶提督学校四十五听勘回籍五十一起大理寺寺丞升

兵部侍郎兼佥都御史经略辽东五十二听勘回籍五十三原

官起用寻以兵部尚书兼副都御史镇山海关节制广宁登莱

天津三路仅六月广宁路败与巡抚并论此先生出处之大概

也先生之先为南昌世官著姓自先曾祖道兴公侨寓江夏祖

赠尚书高峰公府君赠尚书西庄公皆孝弟力田世为农暨先

生从伯兄廷立始业儒为庠生至先生始复通仕籍先生尝闻

府君言汉口有经纪家火者其妻挟商赀一箧授道兴公既火

灭向其妻取箧不得争溺死公日向误认我为舅耳还之夫妇

咸愿分以酬公公不顾而去楚愍邸怙世庙恩肆占民山场山

主张姓者抗其官尉尉有偶病死于高峰家者邸诬张持百金

胁公曰证则给冠带养膳田土否则立扑死公曰吾不顾子孙

耶惧不免自诣系郡狱及长史会郡理问于城隍庙中长史承

邸旨拶逼公公大呼城隍神绳忽寸寸断激狻具中长史案长

史几怖死然有司终畏邸势不敢问系三四年会邸变乃出以

此遭家难府君矢志读儒书然生而混沌自孝亲从兄外他一

无知者嫡母见背早抚于继氏有大盗眠获继拷财物急府君

襄愍公集卷八二

从外闯入附继背被斧捶已十数终感贼得释去县官闻以为

孝遣召将劳之府君畏匿深山中数日一乡皆笑为痴仲兄横

与同居动加殴詈府君怡受之仍具酒食谢以为恒生未尝一

见官府距城五十里或十余年一往望见官府衙辄远避不敢

过或见侮则一乡群起护之而与侮者雠又皆称为佛子先生

每念先德及此辄拊膺以聊身辱先自恸恨先生幼时聪颍强

记自就乡塾后家益贫废而事樵牧拾野谷负列国秦汉三国

唐宋各演义及水浒传挂牛角读之夜则对月或然香逐行照

看至夜分不寐府君喜而语太夫人曰儿必大吾家我即贫尚

不至如我父遭邸难时且我二人止一儿不能教其竭力未耜

绩维以供儿读而以请于高峰公公固豫有梦于三十年前者

亟训诸孙无验至是日是其应在牧儿乎一日呼先生至从伯

兄书屋乃瓮牖而纸障者问先生曰闻汝七八岁时能属对今

出一对曰纸糊窗眼余光照我甚玲珑盖寓有属望意而先生

不解第漫应曰丝作琴弦遗韵入人真雅妙公曰是其朱丝庙

弦可荐也即日沐浴先生尽脱牧儿衣易以新服从伯兄受业

久之伯兄迭遭大故迫于襄事间易他师终家贫不能具束修

而先生精进愈自力时高峰公春秋九十矣谓府君曰汝勿忧

襄愍公集卷八三

贫儿定验吾梦惜吾不及见耳迨公卒数月而先生九学每试

辄首诸生高等会戊子已丑庚寅岁连饥人相食府君困甚属

先生家事先生方二十昼则手一书牵牛牧塍力作夜则躬挑

粪踏车肩踝为穿终不救赤槁一火则鬻衣物继田产牛畜仆

辈皆已尽则采菱藤榆葛栎蕨虾螺之属以充腹阖室奄奄卧

不能出门户兄弟亲戚粒米不相通赖太夫人姊氏李姨娘邻

居卖油皮老与其妪时为那济又数有天幸每乏绝辄遇考以

异等获优赏补凑遂得不死云先生既愤戚族不相救又叹其

邑之缙绅先生徒慕其名高其文无一仗义周其急者而同侪

又工为凉燠于杯酒色笑间往往不堪至骂座去而独市隐于

陶老酒肆中陶老乐共先生饮不取钱醉则阑入平康以舒傲

平康闻先生名皆知敬先生亦有厌而不礼者先生不为意独

骜骜然于同侪暨荐绅先生丝毫必以较人因号先生为长狂

或曰先生之性气亦多激成于此先生既屡蹶于场屋穷困无

仆从每入场皆府君同一老苍头挟送及甲午府君望益急又

蹶遂因忧成疾语先生曰吾与汝祖皆欲生见汝富贵今吾又

不能待矣遂卒恸哉初府君命先生习儒时或有哂其妄者府

君耻之又见从诸兄不缓急辄忿曰汝欺量吾可欺量汝弟耶

竟赍此志以殁而先生恨不早成名以至于此数日不食捶磕

求死太夫人哭而慰之力不能卜兆权厝于屋左朝夕哀鸣不

辍丁酉服阕中乡试第一人郡大夫公宴优人扮三元先生痛

府君不生见泣下郡大夫为之辍戏时主考为太史源明铨部

蘅洲两冯先生因搜落卷得先生自喜及见先生伟然魁岸源

明先生虞其折也醮之以和蘅洲先生虞其夸也醮之以矫而

先生偏得其性之所近以至于祸嗟何及哉自先生墨卷出海

内传诵称名解元明年捷礼闱都人士争识其面已定拟馆选

有中之于同邑明龙郭公者遂为他人得去而寻乃知先生之

为人深悔之先生念府君浮殡请给假迁葬归而披荆拂莽者

数月始得兆就窀穸惟是衣衾棺椁导从车马之盛一如葬大

夫礼乡人荣之谒选理保定保定于直隶视他省会城凡辖州

邑二十又镇一都司一营五关二卫六而李职又于三镇四关

六饷部各道府协路事皆得问一应官评吏治军实民岩先生

皆应手而办无留滞听断准情法理冤雪枉人诵其神明终任

计所出及改矜疑者三百余人详平反录署郡篆一年有八月

北方征耗以每两重一钱为廉重者至二钱以上藉加派名任

意增灭民不知有奉停十余年犹在征者大户自收自解实官

襄愍公集卷八五

取耗去府又利于大户压收以及府幕府快下州邑横敛解催

诸为民苦者先生一一厘正作征收则例立由票比限起解销

锭诸式请抚台汪公应蛟通行六府著为令诸凡驿递屯马一

切利病兴除详署事录汪公谓先生曰吾第以公为文章士何

政事精敏若此吾不如也先生告以少时贱苦状公益加敬焉

时矿榷阉王虎王忠马堂张华环萃一郡择人而食而虎尤暴

先生得其爪牙辄挞死不贷会虎以盗矿诬系山民二百余人

多毙者而郡亦先奉上檄系其参随十许人相持愈益急先生

一日代阅边虎饮先生语及胁先生参逮先生厉色曰公肃客

不举酒奉客而遽胁客乎且问公矿绝否曰久绝菑撤否曰不

出二年吾年老否曰三旬先生曰天子向听公参逮者意多得

矿金耳然未尝不以被逮者为爱民今矿既绝有撒意犹参有

司不置譬管租者租不能完徒日害佃民告庄头自卸其主人

必厌厌则公必危且吾辈得公一参疏贤于百肃牍即参回家

住十年必大用而年止四旬何官不可为耶奈何胁我虎上酒

悚谢先生因为山民请虎出之先生即释其参随乃欢甚告先

生曰吾辈诚不乐久于此但不敢言撤若两台连牍急请吾辈

就中干旋可得也如言不数月果撤去华门下有充假官肆虐

襄愍公集曰卷八六

者捕得论死华多方求脱不得而心益惮先生往税差投牒直

上府堂公案旁立而睨守守莫如何官随韦千户呼导拜郡守

同上客一日华过郡韦与俱掌礼者以旧例止往拜送一下程

告先生命设盛馔厚仪具戏并各杂剧官随皆设酒折犒华大

喜过望亟命官随叩头谢韦亦在焉而自后投牒无不堂下叩

头者闻者皆服先生能驾驭此辈尤留心荒政遇地方饥则痛

怆念当年身受时庚子旱所在抢市乱汪公劝民捐赈立赏格

如鬻官例无应者有司多以饥而不害报先生痛民死相望流

涕言状于公曰劝民捐赈固大善倘民亦还诘官之尔俸尔禄

则何以应愚谓欲劝民捐当先自官始欲劝官捐当先自上官

始若公倡于上某虽贫犹亡易袍带捐百金佐美意公见状感

泣搜四百金发郡为官民倡一时道府厅州邑官各捐二三百

以及士民每邑有积至数千金谷数千石者遍地煮粥先生亲

行查督所全活无算甲辰年大水抚台孙公玮煮粥赈给如庚

子故事初府储空自先生署篆始绩谷二万余石至是他郡皆

无縠独保定赖是以济时新安安州雄县高阳四邑皆已沼先

生躬督诸令坐水床拖行泥中三月心骨憕摇手足龟折不言

苦先生尝自言理郡无他可称惟有救荒两次差于素心无歉

襄愍公集卷八七

耳在郡六年荐三十以上皆首剡为天下理官第一会明龙公

以假邸事忤宰相沈公一贯先生倡言佐公宰相党因不怏及

公被妖书诬身困杨村家僮书办长班皆捕下诏狱缇卒围舟

四面逮且在旦夕属崔金吾为先生部民方用事感平曰恩礼

拷掠稍纵得不诬服遂免公当是时道路不敢题江夏字亲知

畏匿先生独遣役往京侦信密报公仍不时送汤酒山炭为御

寒具公向伻叹曰吾交游遍天下提携遍乡邑今无一人问而

顾得之于不获馆选者吾甚愧闻二夫人孕吾二夫人亦有乎

且皆将及期俱子耶结兄弟俱女耶结姊妹一子一女耶结婚

姻顷之公得子先生得女遂成二姓好而先生愈以此为相国

党所忌有掌科孙善继者其姻亲令新安高阳属先生荐不得

且皆黜去掌科宰相党也恨甚适淮阳司理与留守争公宴礼

被斥先生亦以公宴礼与大京兆许公宏纲争三争三直掌科

藉为名与其党阴持之行取止拟工部寻补屯田司日管工混

木屑石土中与诸司争锱铢诸阉故惮先生名所减削十恒七

八及考选故相党力抑不使预而屈于公论授浙江道御史到

任甫旬曰差辽东巡按先是兵科宋一韩言辽东巡抚赵楫总

兵宁远伯李成梁弃东疆千里地媚建州状朝廷下廷臣会举

襄愍公集八

风力御史往勘疆界众莫敢往九卿科道议先生往或谓故相

党以难题相窘将伺于后宜亟辞先生曰辞则以畏避罪不如

往而宋掌科急欲实已言严催就道方太夫人疽新愈不听送

还家遂泣辞而东会税阉高淮激辽东军民变朝廷遣张华往

代华书来约行先生欲尼之度此辈非理所能禁官所能止惟

地方军民可以虚喝御故听华行而急遣人密授宁前道马拯

以意及先生至蓟州华自关奔回哭诉曰几不得见公矣先生

慰而与语曰税不能罢则辽必反且淮种祸而以遗公公亦必

心免不如合疏请罢华亟如先生言果得罢辽东与腹里仅隔

关然别是一贪世界抚镇道府以下既打成一片巡方使者复

相与猫鼠书承门舍皆虎翼而飞食人如掌稿辛学事康不扬

萧醇两直抄家遽数万金者凡巡有巡规代阅加阅规每到一

路两规备送已不下数百金又撤卖羸马数十匹本值三五金

属其将取战马二十金直以及潞细屯绢香扇帕囊之类皆倍

取无算皆出自之人月粮先生甫出关即私以其状询宁道宁

道云本道正欲为此投劾去只如详用道协各中军官卒掾辈

每缺得数百金径从中乞恩易以他名将置本道何地正衙役

来接先生即以主名授该道一日而拏数十人戍六人徒二十

襄愍公集卷八九

余人草承差七十余人舍人三十余人又向来丁余营军字识

避役买闲者辄贿投道府厅州各衙门为舍人官利其班钱悉

收之有一衙门收至三五百人者朝为舍人暮即坐将官指挥

上座为宾客及是皆闻风尽数𮧓去营卫顿实而总兵故役大

营兵三千人分四班为门下下班穷者扣饷富者饷外倍他赋

先生定常用者三百人余皆归伍旬日间风声震怖将吏解绶

去者十余人入辽阳到任才六日即会辽阳道谢存仁开元道

石九奏往勘界方大雪抚镇发三营各路兵将万人来护行领

军官见先生谬曰我二百余年疆界何敢占吾不过一往视之

要人马何用下令尽遣归伍去当传谕减长随驺从大半书门

承舍不过数人两道传鼓见曰此何事不商两道而遽撤兵卫

先生曰君视此人马为可用耶吾恐激而有他即进退何据且

我等此行自仗朝廷威福可无事及至抚顺关看其所新立碑

驻札三十里外即有东方使臣率丁壮五百人来卫以二百配

两道三百自随时分酒肉劳之日与围猎驰射夜则围帐宿人

皆乐为卫勘至张其哈塔子店初入口仅并骑渐入渐宽周围

数十里中坦而四面皆巉岩峭壁又有使臣具貂裘十皮三十

乌珠二十马四金银鞍饰各二人参箱一及鹿獐兔雉酪酒各

襄愍公集十

食物以献先生却貂珠人参金银鞍不受受其马并各食物当

命取酒来尝顾两道日佳甚众使皆啮指日向马法皆疑我酒

独大马法看两家一家送到就吃乃烧獐兔相与欢歌佐酒忽

一兔出先生驰马同彼中军五骑逐射之为先生所获皆喝采

响震山谷当烧新兔同两道欢饮尽醉至五鼓乃归初先生用

周礼尺寸造弓二张一可开一不可开皆摩敝如常用者嘱司

弓者以可开者侍侧不许人扯待吾用过急匿去而易不可开

者以俟当日射兔者即此另也司弓者匿之取不可开者侍侧

众使偶语曰未尝见此大弓愿得一看先生与之使者尽不能

开先生曰此吾楚弓也若闽广弓更大于是谓众人曰我今日

扰汝汝当留此作遗念遣官送之众送数十里设香案膜拜受

而供之彼地与我地相连或今日行我地明日行彼地皆重险

阻深林木荫蔽过朵儿木岭马去鞍人裹毡攒足从冰雪浅下

迤逦十数日始过鸭绿江东出朝鲜义州还渡中江至镇江城

始归即具覆言楫成梁八可斩罪按核本末人人服其精断而

两人故通神倚奥竟中格不报迨东事益警朝硁始稍知其状

先生曰为今之计制人者当用人算我者还以算彼亲北关以

树其仇抚西人以伐其羽翼召南关灰扒诸部携其腹心间速

儿答鞑断其手足自安堵不得动于是北关遣妻子来谢宰歹

诸酋长皆献马弓矢及勘疆还抚镇以西人流兔捷告先生顿

足叹曰误我矣今方嗾西人与我难而更挑之乎往宁锦一带

抚救各置营住我边堡名为我看边实防我袭而彼利我𣢻亦

时以机情输我得为备捕汉家扰蓟王总督象乾檄辽李巡抚

炳杜总兵松谋掣其后松预令镇看边者于各堡夜出边形所

得即杀前镇为我看边者百数十人报功宋掌科故松门壁疏

其功比卫霍当优叙故事边功级巡按验实方给赏松立索赏

用道恐边兵报复事当贬难之松倚宋益悍属家丁露刃挟该

道围之广宁城几乱先生自辽阳遣官持白牌散之白其状于

胡言当易帅宋即参宁道与先生相持庙堂犹庶几松有虚名

即有事或能御及拱兔等报复陷大胜堡屡入杀数千百人松

不支剪须焚袍带买棺木𢬵死去始以王威来易而沿边各属

款者藉杀降名皆汹汹思动东复结宰赛乘机夺北关开原益

危拱兔故与闲废老将杨晖善先生𨕐往抚之而亲巡开原为

北关解怨得悉奉束约乃喟然叹曰西人所以挟我者为无边

耳东西长二千余里无寸坎之限人已掳获去将官犹不闻于

是自海盖三岔河起历辽沈泛懿开铁以抵北关七百余里筑

襄愍公集十二

边墙基宽一丈二尺高一丈即此起为濠高深如之不数月工

竣每夏秋水溢成河冬结冰不能凿更修墩台百余座人民保

之而清河叆阳宽奠大奠长奠草河六城切近边故皆泥洼乱

石久而颓毁烧灰甎包砌并熊岳城七座坚峙如金汤诸工费

皆取先生所访追本衙门吏承及登莱犯海各贼赎不动公帑

一毫各道谓先生动大众兴大役当会督抚兵部请旨行即有

事得分责先生日督抚方自为杀降苦何心顾河东郄怨于西

人亦莫肯任此且边数受欺一日见军民十余万忽在边必骇

疑不敢来及探实而吾边已完若会议使人得预知必来挠工

不如径行即有事吾专任之于是躬亲督护日出边外猎射卫

工遇哨则呼而赏之劳其土人以食物止泰宁福余两卫四十

余家驻牧旧辽阳间诸边骇疑果不来挠是岁旱南四卫尤甚

先生巡金复躬祷雨州城隍神约七日雨无雨我当执变置社

稷之义毁神身易神坛𭏸及巡至广宁过限三日大书白牌封

剑付两指挥往斩之比至三岔河雷雨如注平地三尺明日海

盖道阎鸣泰飞报雨一时皆惊以为精诚所感先生既修河东

边见河西无边起山海关历前宁锦义广宁大黑山可六百里

边不长而权在镇抚视巡按易就又自山岔河至广宁迤西数

襄愍公集八十三

百里荒地多腴土若边完可以垦种于是上书言屯田修边得

温旨褒美出非望亡何阁部皆书来言公诚能格天昨疏至主

上览数过令文书房录一副本置御前朝夕览而叹曰天下事

尚可为若都是这个御史吾何忧传好生票行九边幸努力督

地方举行以副眷顾其倚重公如此而先生见之愈感奋无地

顾是时李抚久称病求去又明年杨公镐来先生疏催修屯实

内固外兼言向来寻衅扰边非计而杨固昵李氏喜挑衅谓先

生讥已交相驳不肯任而其议亦竟寝辽三面受敌一面滨海

关通一线崎岖山路遇旱转输艰不死则逃先生赎𮣈除筑边

外余悉发以籴谷立常平法置仓十七所每所庶屋各三五十

间交际礼仪悉发五道买谷积三年至三十万石既疏报复责

成此后逐年出息知寡付抚院同按院年终奏缴抚耻事非已

出亦疏辞先生笑曰分此等好事与人亦不受耶初先生亲北

关抚西人招来南关诸降部以制其外筑修边城积谷招军买

马造器以实其内东方遂寝兼并之心来讲款先生悉约其退

故地减贡彝𮧓车价完乃许之按敕书及所得于南关者共二

千三百道例一人领一道来每驿费车二百三十輌每輌折鞭

银十五两李公廷机在礼部为之题定而外索不与焉先生与

襄愍公集卷八十四

礼部杨公道宾议此二千三百人聚京师猝有他不便当以一

人领十道来余俱关口候赏公题行先生与东方数四约东方

已持印文来愿不领车价量添贡彝一人张其哈塔子店等地

退还惟鸦鹘关地不退而先生持之盖所急不在地与贡惟借

车辆市貂参厚利先生已扼及四年岁浥烂人参数万斤若少

持故地可尽得也而杨甫下车即许之又日夜谋捣先生以为

结怨西人中东方计制不得行者年余及先生七月入关八月

即袭可可林亡何西人克大安围广宁连年仇杀日益疲惫盖

先生之嘉猷成算见格于同事皆此类诚天数非人力也成梁

前后镇辽三十年将吏皆出其门下欲有图则奉金成梁为道

地立得之不由此则立斥去又岁奉抚道厅皆不赀将官不得

不贪先生谕之曰汝勿贪但以一官交我我酌汝年劳才勇不

时咨部升汝汝白手得官不受气且得行法于军为战守具比

贪所得孰多由是诸将升转不费一钱皆感泣不敢贪每值有

警辄封剑付门下官驰快马从将官后曰中军千把不上阵者

将官斩之将官不上阵者自裁诸将皆不敢不战长定之失杀

掠二千人仅报百人先生出不意冲雪往验参去一抚一镇二

道辟一副总兵而人不敢不实一日梦五人首在地内一首滚

襄愍公集卷八十五

向先生索命先生惊窹及折文书见义州以五级报验先生曰

是必杀汉级者及验一首类梦中所见实级也秘问广宁杜通

州杜密报此实看边人从义州醉归道遇五奸细看边者给令

往抢某处而已从间道引义州将往获其四戚家堡将以为已

风地看边者不报已恨杀之其家属向两将索命已获百金去

始报验先生日彼以忠我而被杀且随数百里来报我谓我能

伸其冤耳即索杀之者抵命凡有贪懦欺隐者必置以重法不

贷在辽四年刻巡抚三总兵三道二万同知拏副参游数人死

一时文武凛凛大法小廉又为辽题举人五名定额文教丕振

而东西二边受疆索军民安堵先生威望日益著议者即欲用

为辽巡抚先生力却之当是时同先生差出者皆历三差先生

犹淹留关外初意署院许公记争礼嫌公顾益重先生念先生

劳注北学差以酬而妒先生者从惠蒙宰孙公不扬改南不欲

先生入朝也盖自戊申冬东林党起叶相国向高暨蒙宰主其

内淮抚李三才主其外辅之以秦晋及南台省段然等林下余

玉立等尽去故相党而自筑一门户先生本明龙公姻段素为

明龙公所恶明龙亟负入相望段不利特请爰立淮抚而玉立

故与明龙厚既而终凶亦同段谋搆之于叶相叶相貌亲明龙

襄愍公集卷八十六

而中实意忌益信用段所拔用驱逐无不应手如响段参兵科

胡嘉栋劣辅先生驳蒙宰救之益相恶与其党胡忻王图辈激

蒙宰斥先生以方受神庙知莫敢动既而蒙宰亦知先生逢人

辄语曰此真边抚料也众益莫得间会南中士风嚣悍所在围

官府焚缙绅房屋皆目为蓝袍大王莫敢问其党曰吾得间矣

遂为蒙宰言南中人才盛非文望莫能鉴士风悍非威望不能

詟熊科名高有文武风裁宜以往蒙宰立用之故事两直学差

吏部会同都察院礼部选举多总宪为政蒙宰竟不会而自以

为得人不知其为党用也先生入关衣箱一书箱一床箱一清

风载道讨荐者大书批回当参字立麾去人莫敢复溷诸生闻

先生来皆畏形避影怖不敢出门户先生谓诸生不看性鉴无

实学每试必书经论四篇无论者一等无帮补无经者文虽工

置五等卷柜号簿不入院一凭数行墨自高下请托不得入日

阅二百卷妍𡟏一经目锱铢不爽所拔皆名士所进皆寒微所

黜皆乡绅津要子弟而东林子弟居多人妄拟先生有意摧东

林至此祸不可解初叶之大相也以余玉立辈醵汪贾数万金

力故南中于玉立有贩宰相之号比先生至南有劾玉立至此

者玉立告叶相以为出先生手深衔之动语人日熊以不援引

襄愍公集卷八十七

郭日嗾人参我荆养乔夙与先生善已渡江归玉立吴正志借

徐梅事脱一草追授之一时承叶相风旨劾先生者三十余人

公疏专疏满百章日逼许署院行勘不能得立从刑部改孙公

玮掌院到院日即覆勘疏而公论骇之亡何诸君子群起劾孙

连叶相其党汤京兆等亦参许与蒙宰赵公焕诸老皆为先生

次第去先是辛亥京察孙蒙宰老而聋抽单换单皆其乡王图

胡忻史记事等用事所斥去多善良为门户外人人愤争至年

余莫能胜及勘逐先生太横人始得藉为题目兜底反正凡前

坏察及参先生者不逾年例处察处殆尽诸君子亦自辟门户

非先生是为而人皆以为由先生处无不怨先生者呜呼今日

之祸岂一朝一夕之故哉先生既家居逾年不一出见官府会

郡邑连年水江岸起嘉鱼马鞍山历蒲圻咸宁以抵江夏之金

沙洲一二带旧址嘉鱼吴清惠公筑堤至𥱼洲百里年久冲颓自

洲以下百余里故无堤每水平江岸漫入四县人民田庐坟墓

所在漂没荡析一空嘉鱼李光禄遥属先生为地方当事者言

邑南汤孙湖水泛五十里岁溺人及迂避白里又碣死他如后

石湖李马桥一带桥堤乡耆皆属先生言时适直指钱公春所

在大发锾为地方建水利邑父母徐公日久敏干能任事先生

襄愍公集卷八十八

乃出见官府为地方请万金督四县民夫筑堤阔四丈高三丈

护柳成林蜿蜒二百余里如游龙四县民夫复业公赋得无绌

而金沙洲与城夹里河一道为汤孙十数湖出口阔三十丈每

江水涨入不数日淹周围二三百里田禾立尽乡耆谓江岸有

堤而此口无闸约其入祗半得堤利然谓官钱艰先生慨然曰

老头陀持一簿敲一木鱼化出若大功德来而吾独不能乎捐

募自抚按道府以下及盐木商所助万金不足不得已请府库

卒业直指彭公宗孟作悭色先生愤然鬻产数千金济工犹不

得完中丞徐公兆魁闻而劳先生日王阳明先生用地方金作

功德无所吝若出囊中十五金则不能先生捐恒产累千金诚

人所难吾为公落成之同方伯熊石门师区处三千金而工始

得竣前后金皆入县库先生不问出入盖先生之造此闸也有

三利一救田二收省龙元神水为会城风水三金沙洲商盐泊

凑有所望山门旧有浮桥为江水所啮今预置闸桥于保安门

以通商贾血脉自堤闸成改东湖驿于纸坊便路三十里栽引

路松而四县百姓九省行旅无不为先生念佛者先生尝曰吾

辈生世间不论居官居乡皆有合做功德幸叨乡里庇荫自优

免廪饩坊额舆台以及田业居室无非分资于乡里者若乡里

襄愍公集卷八十九

有大灾难不为救于情何安况地方利病小民不敢言官府不

得知乡绅居中问为传送官又不言不做谁当言当做者以此

一切盐米贵贱征派轻重但有病于民者先生必倡言请于官

得请乃已即获罪不恤至于已事自通籍来一味忍受为主不

欲问乡人尝谓先生戴进贤冠极峻独与小帽子平处不知已

为官亲戚虽穷犹序等辈相敬不忘也甲寅居太夫人忧哀恸

数绝日乘骡往来邻邑山水间卜葬地既殡自是多乡居谢宾

客官府无得见其面间回城则坐园中种树豢鱼与棋客手谈

而已一切除目邸报不入目者七年戊午抚顺破报擒获官军

民李永芳等数千人去总兵张承印一军皆没承印及战将梁

汝贵等俱死朝廷起杨镐经略先生监军杨镐故畏先生沮其

出并巡抚裁去独治广宁无何报破清河又复置巡抚而移驻

辽阳已未四路进师三路当日没总兵道将死者千计军以七

万计独李如柏退缩还朝廷震动各官送家眷者借募兵催兵

差脱去者与商民争道南窜城门辰开午闭勋戚五府六部院

寺科道部属皆分垛而守复亟起先生以大理寺丞兼御史宣

慰辽东军民盖为代杨地而是时宰相方公从哲本主杨李护

其败复用金吾李如桢代如柏帅如桢豢养京师缩懦昏𫘤不

襄愍公集卷八三

及如柏甚比先生趋至京护败者见边暂安靖冀杨李有所立

自赎抑先生两月不听行忽闻开原大破始亟用先生经略促

令且夕就道本兵黄公嘉善议万兵护行及赚出关无一兵惟

苍头数人自随而朵颜拱夕诸酋长感先生按辽信义闻先生

来皆送马与弓矢自关而东罗拜载道先生一一拊遣之行至

十三山站报铁岭破即夜趋广宁巡抚周公永春留先生暂驻

观变先生不入城复夜趋三岔河而辽阳城男妇老幼已车轴

担荷纷纷哭向南卫一路如蚁先生差官执旗谕止之比入城

已半空乡绅巨室已皆出城道将已皆蓄善马待走矣明日见

官吏扑乡官知州李尚皓等系狱又明日斩逃将刘遇节王捷

王文鼎设坛躬祭死事总兵道将军民人等而献其首以快死

者意一时官军士民无不人人哀感战恐者而辽向夹坏于贪

文贪不察将武贪不恤士以此军馁将懦而庙堂复贵贿以文

墨边吏念不以身誓则贪不得断长安想望不得杜乃向关圣

誓以一文一丝送回原籍及内通长安外交直省者聊其身及

其子孙仍大书刻石于庙外一时凛凛而参将陈伦独不悛立

搜获其元宝七十余锭而斩之于是诸将股栗军法乃益振然

当抚顺初陷时所征调者皆九边精兵器甲皆坚利总兵刘𬘩

襄愍公集卷八十一

等皆名将及三路败没一空止存疮痍溃兵三万三百人不1

马器具者悉配李如桢贺世贤出防城中竟无一盔甲一马匹

一火器将官千把总皆死尽无人管领赞画刘国缙所募新兵

虽万余皆南卫人素未见战照银差签派诱胁使来及闻开铁

破辄合营归去而如桢防警者方各营空濠闻北关破尽弃锄

镢逃时先生已题准开原道韩原善驻北关为窥北计比闻军

逃遣原善往抚之不敢行遣分守道阎鸣泰又不欲往先生勃

然欲自行鸣泰不得已行至虎皮驿哭而归竟不敢往如桢亦

哭于藩军中日数惊侦者又言近有乘破北关破竹长驱之势

监院部道士绅皆泣请撤兵卫辽阳先生恐徒撒示弱椎牛千

头酒数千瓮大集城兵及撤还者于教场逐日犒飨密传乾粮

行具若进兵状边信果疑不来于是乘间挑城外濠三道每道

阔三丈深二丈借代子河上流入濠护城以屯兵马为简练防

御计时各镇皆不肯发援兵本兵又不急催司农李公汝华又

怯饷不发见军寡而饥既不可战而辽阳城周围二十里又颓

破不可守不先修城当进退何据念欲修之以防深春之警忽

一日出辽城而北语监院部道曰吾亲往虎皮驿飨贺帅军既

至驿语贺曰密选精兵千人明晨随吾看古城既至古城又语

襄愍公集八二

贺曰明晨当亲至抚顺关定进兵屯札形势贺惊怖曰此久为

人有哨探且不敢往公奈何往先生日似此冰雪满地断不料

经略轻身往侦报比疑必差人来探及探实而吾已横辽阳城

矣过浑河离关仅数里贺请偃旗鼓先生益张大之及至四山

皆兵卒探望先生在马上以鞭指其处宣言某可营某可伏某

可战故使其侦得闻然后烧羊饮酒于教场移时乃取道归而

侦报果不信为经略来遣十数辈来探果经略来大惊曰是必

进兵袭我也所在斩大木横绝山口运石包关隘山城数处众

疲之先生曰是不来矣遂大修辽阳城高厚壮固屹然雄峙又

至西关绕北而东至小东门离濠外数里复筑大堤潴水一望

洪涛不三月工竣先生日是足以待其来矣更杜其出口勿来

可也清河叆阳宽奠皆重山叠岭向辽阳险远度不肯出又不

能绕辽阳背而窥南卫惟有出抚顺一路耳而沈阳扼其西北

奉集扼其东南距抚顺各六七十里可犄角抗之也于是属辽

阳城于监院部道而自往藩阳奉集督修城守壮固如辽城乃

命贺世贤等领三万众守藩柴国柱领二万众守奉集以扼之

方就绪忽有兵数万奄至王大人屯为两帅堵回竟不能越而

西然而先生从此病矣先生自入辽一应军马城垒粮草器械

襄愍公集曰三

车牛工役诸务虽极零杂猥琐为丞尉所不屑者一一皆口授

手画目览足到每日晨起毡帽弓箭锽带驰而去周巡指示逮

夜归复检点文书至三四鼓闲率亲丁微行城内外巡各营更

鼓而是时部道刘国缙已回京阎鸣泰已告病韩原善已下忧

去仅监军道高出邢慎言二人疲于拮据而援兵钱粮不得来

终曰向阁部呼号不应且相持而争部道已去者又嗾阅科日

为难忧劳郁愤遂于五月二十一日衄血数升旋变为吐不止

恐惊众强于六月初四曰往视奉集守御初五日往视清河宽

叆镇江一带边皆山峡逼城穴不可舆专一乘马行伏暑大雨

中执伞被毡腕痛髀疮复蒸为泻痢往返十数日昏晕坠马数

次始以病请蒙温旨谕晋再请又蒙玺书慰留曰尔能推诚抚

众执法宣威固垒深沟志必以全取胜枕戈待旦誓将以死狥

君况当各道之缺人惟尔孤忠之独运移文传檄授石画于师

中握算持筹决军机于掌上顷者烽烟逼潘赖尔密示诸将方

略堵之出境危辽无恙实惟尔捍御之功尔保此三韩殆将两

载今秋高在迩恐燹焰益张匪严先事之防孰遏长驱之势尚

益弹压审酌机宜母以艰难怀阻母以久暂易心期于恢复全

辽行有异数以答殊勋俄而神庙宾天光庙嗣位复下玺书日

襄愍公集八二十四

近因东警隳我城堡没我军民特命尔运筹调度亟图战守检

选精壮军兵整搠人马器械相机征战刻期报捷见今天气炎

热边方尤甚暴露疆场劳苦忠勤可怜倦倦在念宜沛恩施用

张抚慰赐尔银一百两纻丝四表里益摅谋猷之忠早奏荡平

之绩旬日之间蒙两朝褒赏慰劳哀感忻恸交集一时当于八

月一日扶病视事算此月十七八日间必有动作复力疾往沈

督谕提备还至奉集果有精骑五六万于二十一日大举奄沈

先生擐甲驰马自督奉集诸军兵冲围犯阵彼军退守灰山寻

引去而先生本病体比归益病甚复请告会光庙复宾天感泣

恩迥不忍恝然尚欲策待死之躯以报万分之一而科道冯三

元魏应嘉张修德姚宗文等弹章交集不逐不休而先生遂以

请勘行矣先是宗文补吏科命不下拾用敌攻敌策唾请款西

人查北关遗裔视辽东命又不下浼先生疏催先生心非其多

事不应宗文固已恨及命下而自携帑发五万金来关遽讨游

击别镇往与虎兔憨讲先生谓憨力不能统众讲无益即讲当

先以通官往不宜遽遣将恐失体损众且此来第宜行阅事勿

以抚字为名使人得挟以索我又拂宗文意而科道官临边故

尊大督抚皆阿承金币载道先生独以小饭一桌相饷谓为慢

襄愍公集二五

既而向所遣通官两往憨者憨不见徒惹憨众来广宁挟前金

又自羞其策之不效恐为先生笑而刘国缙理宁波时宗文以

诸生出其门又与阎鸣泰同年月日时夙相昵韩原善又其同

年而先生数言国𦂨所募兵尽逃虚费饷恶鸣泰贪戾为逐其

中军及手下用事者天罡三十六人而原善领帑金募兵马以

为利先生数查诘其实皆恨先生与宗文合计逐先生图自代

谣言遍怖长安而冯三元谋起李三才魏应嘉谋起李植张修

德为同乡分谤皆群起而参先生先生请应嘉三元修德亲勘

奉旨报允而三人畏往各疏辞不得复央阁部科道疏另遣乃

更以朱掌利童蒙往而三怨始释初抚顺虽陷开铁北关数处

皆不能守西人绕其西北朝鲜逗其东南宽叆塞其前面其地

本无可充拓而山硖上碛出粮少又无盐无布全靠我关口买

卖接济自起兵来关口久断年渐荒降掠我军民数万人聚食

粮渐匮搬运木石包筑各关城部落渐劳怨而我已据藩奉扼

其出路日形其窘六月以数万抢王大人诸破屯无所得去八

月以数万攻藩又无所得去自是不欲复出业与道镇密商今

冬扬兵抚顺以张其势明春亲统大兵孔抚顺而渐蹙之即来

而弗与战乃别遣兵将出宽叆清河间迭进互扰以疲之然后

襄愍公集

招抚悬赏势当有丙应者一切棚帐锅斧镬钉之类备办有成

议矣竟不得遂志而归惜哉自先生入辽后未遣一家人问家

中日闻讹言恐不测及腊月入里门皆惊疑如再世念两遭勘

𮟔人理所极遂绝意入深山密林中遁避踪迹明年二月代先

生者多更置科道季侯周宗建等言全辽日坏交章讼先生劳

当起先生勘科覆疏言先生有堵截功修筑城垣浚濠引水密

布火器分兵防守复奉集沈阳二空城还为重𨱑官军士民皆

垂泣遮道䜣辽阳数十万生灵皆先生所留疏上奉旨起用郭

掌科巩劾刘相国一燝票拟失平江侍御秉谦极言先生出万

死不顾一生收拾余烬战守经年其才识胆略有大过人者使

得安其位展其雄抱何至败坏若此今勘覆已明逞臆者宁甘

心以辽阳与人必不肯平气以议论宽劳臣上曰熊廷弼才识

胆略过人有保守危城之功郭巩昨说他是非有无私意著大

小九卿科道官作速从公会议具奏而兵部寻以飞报边情奏

上曰大众深入辽镇孤危熊廷弼公议佥称其才功不可泯著

起兵部侍郎添注仍马上差人守催前来任事寻又谕兵部曰

熊廷弼功在存辽朕已洞鉴朝议佥同兹特简用尔部里便马

上差官赍论本官仍著彼处地方官敦催即日就道如不顾召

襄愍公集卷八七

命坚卧托辞国有宪章朕不敢贷及报辽阳陷上怒甚谕吏部

都察院曰熊廷弼守辽阳一载未有大失换过袁应泰一败涂

地当时倡议何人扶同何官祖宗百战疆场袖手送去若不严

核痛稽何以惩前警后该部院即将熊廷弼更换缘由及参论

各官详细开来已而部院具会议郭巩事上曰辽事大坏朕方

痛恨驱逐熊廷弼者郭巩前曾论他今又妄言沮用联疏求胜

本当重究姑从轻降一级调外任于是遣锦衣卫官赍诏书行

取先生赴任诏日朕惟尔经略辽事一载威慑三边力保危城

后以播煽流言科道官风闻纠论敕下部议大臣又不为朕剖

分听令回籍朕寻悔之今科臣朱童蒙勘奏具明前已有旨起

用适辽阳克陷隳尔前功思尔在事岂容至此尔当念皇祖环

召之恩今朕冲年搆兹患难勉为朕一出筹划安攘其即曰叱

驭前来庶见君臣始终大义特命该部遣官赍敕召谕如敕奉

行初地方奉论敦催抚按以下皆踵门起先生先生病未痊不

起及诏书至即扶病伏迎哭念蒙两朝恩未得报又叨蒙若此

即死不忍辞即日见地方官下乡辞祖父坟墓七日就道京师

戒严九门书闭各衙门家眷及纷纷乞差脱去者更汹汹甚于

前年京东西士大夫家多稒载而奔者人皆恐先生不肯来见

襄愍公集卷八三八

先生来所过皆焚香迎候京师人日拥舆以万数上见先生至

大喜而是时广宁巡抚就用宁前道王化贞化贞诙谲自喜在

宁前时自任鼓铸任造船海运又献酖毒小计皆空言无效先

生固深知其为人及为巡抚益大言我兵不必多有西人百万

在西兵可无调有布衣孙得功等子弟兵在过河可无战有李

永芳内应在粮草可无运有河东遍地粮草在第得三万人守

河而因兵用间因粮于河东可不战而捷也而庙堂诸公向闻

人言复辽难须兵多饷多辄眉皱不欲听一闻化贞言辽可反

掌而得辄大喜谓才可独任立发帑百万金与购西人遂有以

抚兼经之议业奉旨会议经略应否另设即设应驻何地而先

生始至未见报实不知有前说或泛举边事以问先生以虎憨

兔憨虽有众不能号召非劲敌不可恃孙得功皆根徒乡兵皆

市井无赖白徒易去就不可用李永芳于彼受恩深于我造孽

重不可信我军自屡败来魂已被人摄去今招魂不暇未可轻

过河然则策将安出先生日今者河东千余里已为他人所有

地广兵增粮足难自广宁一道进从古隋唐征辽东皆从莱州

过师今天津且设巡抚登莱地近旅顺应设抚镇山海适中之

地应设经略节制三方内护京畿外为广宁后继异日兵仗齐

备云并进广宁用骑步对垒于河上以形势格之而缀其全力

海上督别师乘虚入南卫以风声下辽而动其人心辽阳庶可

复也时部院科道皆以为然独大拂主抚兼经者意其同乡薛

兵科凤翔等纷纷言设经略挠巡抚权不便先生即自认前议

误请已之上曰山海设经略重臣节制三路水陆官兵正资共

济该部作速推用来而是时催起兵部卿贰者为王霁宇象乾

涂镜远宗濬张凤皋鹤鸣祁念东伯裕王岵云在晋及先生六

人象乾近先至次先生余皆家园观望象乾老而盲在部不能

览文书乞督师蓟辽当事者欲用先生本兵先生辞请留以待

宗濬乃用为经略先生惩言者羹沸又固辞而上意定欲用先

生遂晋先生尚书赐蟒玉谕公卿饯郊外以重其行缙绅荣之

然主抚兼经及为先生而斥者益耽耽先生而祸从此起矣初

郭巩之参先生也本出韩原善阎鸣泰与冯三元等首尾而巩

与霍掌科维华刘侍御廷宣崔侍御呈秀等又皆与化贞同年

相善巩既斥廷宣救之不得无何部院具经略更换缘由各参

疏姓名回奏上曰冯三元倡议辽事直攻熊廷弼解任回籍后

来料理疏玩辽沈相继陷没断送无限生灵惨毒异常深为可

恨可悯朕心日夜不宁故著察议处分尔每部院大臣当时既

襄愍公集卷八三

不从公主持今又含糊回奏且求宽解看来朝廷疆土人民海

丙安危利害反不若二三小臣官职情面更重大臣任事任怨

何得如是冯三元张修德魏应嘉扶同排挤致误封疆都著降

三级调外任用姚宗文阴险抑陷实为祸始本当逮问姑从轻

革了职为民当差永不叙用时刘廷宣骤救又降调外任霍维

华又因他事转年例由是北直与山东合皆袒化贞与先生为

难而王在晋抚山东时惮于海运已蜚语中伤先生及同部秩

本卿左见先生以右跻正卿恩宠形已复不能无缺望张鹤鸣

以兵贰入署尚书印思攘臂即嗔恨周蒙宰嘉谟悬𮗪待除不

与已为出先生意曰与在晋图所以挠败先生者以倾蒙宰皆

阴附沈相国𭲶为奸灌正思扫除同官据首地会先生曾请用

辽望收辽心荐侈卜年刘国缙又请胡嘉栋高出戴罪立功皆

蒙温旨升佟监军道刘招练道还胡高原官至是嗾言者以保

逆保逃为先生罪而因以误用先生为蒙宰与刘相国罪遂蒙

经筵三条之问亡何孙掌科杰竟用此立逐蒙宰相国去杰为

姚宗文所指授宗文向与徐员外大化昵郭崔辈又皆与徐昵

而阎鸣泰本生京师与大化及杨侍御维垣亲结搆曰益密而

叶相国故与先生有嫌化贞又其癸丑门人中途疏称化贞才

襄愍公集

当专任不宜受人节制又疏毛文龙部捷不宜妒功害成意皆

专指先生而相国故执东林淮秦晋牛耳盟凡向日以南勘参

先生被斥者已皆起京堂遍国都类无不人人承旨修旧隙其

癸丑一榜门人在两衙门者又无不人人师命是尊而其贽先

生以新附于相门者又不可以屈指计数因而闽浙东林淮晋

秦党又适与山东北直合皆袒化贞与先生为难而祸遂至于

不可解矣初化贞以二万余人守三岔河河长百二十余里每

数十步搭一土窝置军六人蒸湿暴露军多以肿痢死又请驻

兵西平堡盘山驿各置监军道府厅官防守先生言东兵过河

所置地仅里许窝卒仅百许空散二万众于沿河无用堡驿小

市兵千人不能首当其过兵一节破则西平镇武盘山节节皆

破如竹然今当置游徼于河上逐日百人千人多寡出没示不

测西平镇武额军外量加精壮防御而大兵则四面札营于广

宁三五里外栅垒犄角曰操练以待其来计辽阳去广宁三百

六十里自河至广宁尚二百里南阻海北界西人中仅路堤二

道堤外皆潮沟沮洳蓬蒿荻苇马难决骤又无一人家可掠即

欲至广宁而束于一堤度四五曰到彼且疲吾坚闭栅垒勿与

战不出三日当自归可乘也向庙堂诸公洒洒言而是时化贞

已有书京师言中秋前后高枕而听捷音若不复辽必无西面

称人之理诸公惑之闻先生言多然然否否七月十三日出都

门明日接赉恤乃侍御震孺疏言河西不足恃状书言河卒病

两日报死者三百二十人余皆半死半生似人似鬼哭之外更

无别事先生乃极言河上难驻兵上深然之而化贞坚不听次

玉田会方侍御问进兵真否方曰抚院实意要进兵已择下八

月初四五出师曰子问西人来否方曰绝不可信他曰不过领

一二千兵往边上走一回便算助兵了事如何可恃我亦曾问

王肖乾说年丈信得过否肖乾说信不过然是时化贞与先生

书言虚声牵制之诡言进兵恐台台闻之以为实然又言西人

各部到齐约在八月中上马来却与方说异亟移书问化贞及

高监道高谓进兵乃虚声化贞谓日日言进兵者虚声也日日

想进兵者实意也然而不能进者实形也今兵马不来甲仗不

出车辅不发登莱之师未至朝鲜之使未行我不能以孤军独

进却又与京中书异先生固不解二十七曰抵关或言广宁事

乱甚先生忧之即借秋班军偕本路帮关城二十里益营房八

千间建铁木厂七处调匠三千人差官分役买铁伐木造车制

炮布置甫八日即于八月初六日出关十三日途闻化贞往三

襄愍公集卷三三

岔河欲督兵袭海州即身扮军装同家丁十余人闲道趋河上

以就之方久雨后水平漫失道深则浮马鬣而渡至柳河口化

贞已早归则循河而北至三岔河察军心安危河上军不知为

先生也皆呻吟怨恨谓东兵何日来使我得见天日比至广宁

问分布则满城皆兵无一将管满城皆将无一兵管尚未统属

问马则缺料半倒损问甲仗则毡帽布衫执棍而立问粮草则

米豆百万石在南河口无计搬运问人心则被兵马作践急皆

持两端问军心则残兵声口不堪问昌蓟真保兵皆哭求放回

守陵守城问诸将则高坐讲加衔讲薪水讲病求去问提督镇

道皆蹙额愁进兵恳先生作主及问化贞亦云初原指望兵马

器仗八月必集西人助兵八月必赶到不意至今尚未凑手何

敢轻进意色甚沮丧先生向部镇道顿足叹曰大事去矣于是

立檄王提督威刘总兵渠等挑选分派委将立营阵檄各监军

道汰老幼去病患核虚冒檄广宁道厅办车牛转运周视城外

冈岭要害躧定营盘为犄角大军地而大集文武于教场宰马

祭天歃血盟誓以期共济一时人心颇感愤先生又为广宁𢬌

兵多不堪汰还延绥兵参其镇抚为乏马选留京兵马四千匹

往助为所市马羸责马商买战马往充用以至催兵催饷催车

襄愍公集卷八手四

牛至动声色任怨嫌不惜而化贞顾嗔先生委提督分兵为夺

已兵权致王威以病告谓束稿可疑敌妇人可乘城兵不宜汰

谓责马商不使马出关欲误巡抚事致沈灌借口又激怒京军

谓经略欲发汝等守河不与钱粮得我劝而止又遣官承向京

师各衙门禀巡抚要过河只被经略阻住一切报捷献俘军情

疏揭皆不会不送人反谓经略与巡抚不合为先生咎当是时

张鹤呜王在晋皆信化贞时时要进兵为先生所阻于是鹤鸣

有广宁事机可乘兵机宜决之疏在晋有兵机已动众怒堪乘

之疏皆据化贞揭称东兵之情形讲张狼狈南卫之情形望兵

眼穿西人之情形已歃血定盟西河之情形皆摩拳擦掌当乘

时进取不宜徒张皇自缩一时科道亦开然以机不可失为言

而化贞复出揭辨云车马器仗屡催未主又何所恃以为进战

之具虽梦魂不忘东渡然无如不能何耳业比山实情而鹤鸣

等不怪化贞反复而定以阻兵为先生咎毛文龙袭取镇江城

弃去不敢入在七月及先生到任甫三曰化贞报捷疏已惜朝

鲜使未行马匹车辅未到坐失事机书已恨吾兵不能接济只

得弃之又云镇江已成空城而鹤鸣定以不救镇江为先生咎

东方为镇江恨辽人屠杀南卫无噍类先生但惜其太早耳叶

襄愍公集卷八三五

相国定以妒毛文龙功而欲杀之为先生咎化贞一月三过河

自止广宁城士民见过河三自止恐其惹事乘其往河上皆逃

奔入关先生疏言河西人心已去叶相国又以恐上摇众为先

生咎及以数十万金啖西人竟不来终日留李永芳人于内署

管其关乡兵竟先溃孙得功等谋缚化贞以献之竟先叛河西

人竟弃城去先生言又一一验又谓故幸人败以验已言为先

生咎嗟乎先生奚逃哉初拟先生驻山海增兵六万半驻前宁

间为广宁后劲既而鹤鸣竟不与一卒仅留援兵三千人化贞

言恐攻广宁遂尽发去关上无一卒高胡两监军度广宁必败

通详各部院而高仍投揭于长安言状方监院又揭言河西兵

将见势紧急备马思逃又恐先生把住关门不放皆差人别看

路径连曰广宁城中富家大户尽数西奔一切兵马漫无头绪

竟不知精兵几许羸兵几许亦不知谁为战谁为守谁为正谁

为奇又书言兵马沿村乞食弓刀卖尽提督与三监军俱杜门

抚院心慵意懒先生遂具疏责化贞打起精神兵部当速催出

兵马救危急而鹤鸣既主化贞进兵屡进屡止示弱示怯致人

心惧亦疏言河西摇动万分危急勒先生提兵出关王总督移

镇关定人心及以无一兵之经略请提何兵入告又不应科道

襄愍公集卷八三六

又日驱逼先生出而化贞向极言河西人心踊跃耻败露忽书

来言连日人心大奋西兵亦然若乘锐过河取海州一战而胜

辽阳可复即不然亦可保广宁无事托先生严饬诸镇将有战

不力而先走者尽杀之方监院亦谓巡抚决要过河以践前言

亡何报巡抚已往河上进兵按院亦要随后去先生恐事败即

明日出关随行兵零星借凑不及工千人至宁远又以化贞回

广宁报矣既以进兵掣先生出不进便当还关而王总督亦星

夜趋至关念河冰已坚且一往申谕将士且觇行止而遂图去

留及上进退两难疏请回关已下部不覆而王总督与阁枢阴

商量据关不退遂软困先生于右屯卫不听归而叶相国已有

裁经略专用巡抚之意矣用高侍御捷疏下兵部会九卿科道

确议鹤鸣不俟众意先出袖中稿送诸公画题诸公骇然稿语

诋先生规避极恶王在晋手笔也科道不画题复削去祇责成

经抚协和而科道周衡台朝瑞江瞻城秉谦刘衡麓宏化甄锦

石淑参鹤鸣并侵叶相国相国见廷议纷纭疏且参且辩李应

荐高捷辈复承相国旨参先生再下九卿科道会议相国欲遣

部科亲往地方勘定撤留科道言不便复具谋国无能疏请明

白处置会议诸公谓去先生无罪移驻近镇又便宜且恐经略

一撤而河西有失如辽阳前勘事谁任其咎不敢担当相国怒

甚会徐大化独参先生遂半夜以片楮授意于侯掌科震旸言

宜移先生于密云出本兵为经略如本兵未可出即授化贞经

略另择一抚代化贞以资后劲不然直移先生于登莱奉旨著

于经抚中酌用一人专任辽事一人别用时会议虽承相国旨

诵化贞功犹抑扬半留骑墙语独张凤翔董应举急欲得开府

王纪恨以仓场不得大司农而用汪登源应蛟为出先生意所

议单甚恶兵部遂覆云若撒巡抚毛文龙必不用命广宁土兵

必溃西人必解体而去宜因抚臣自请便宜从事特赐上方剑

加卿贰职衔经臣斟酌推用业奉有巡抚加衔经略别用之旨

先生已拟自右屯还关而王在晋最巧险虽用旧隙效相国新

劳终疑化贞不任而服先生才以前会稿出已手恐河西坏人

以逐先生罪已复力言托相国谓经略不当撤正犹豫间而有

过河之役矣岂非天耶方先生至右屯时虽无兵犹能以虚望

震慑监军道言驻久则短长易窥自十二月玉正月始截留昌

蓟真保援兵合原随兵得九千四百人才分营伍高监道或报

十七日有过河之役讨发五千人助镇武二十日先生亲自东

行观河上动静至石桥已报过河急调右屯所余四千五百人

襄愍公集卷八三八

往镇武合营高监道差官言广宁城内已大哭更怕西人兵相

合有变当援广宁胡监道言镇武兵已逾四万当还驻闾阳驿

为广宁援比二十日夜至驿方起草具题忽见有妖书诬先生

不轨之事出而先生命已矣此绝笔也恸哉恸哉

东事答问

余既次东方考会辽沈败书沓至客有造余曰殆哉定乎此局

全输不可为也余曰然始下清抚譬火始然三路覆师厥攸灼

矣开铁去而游骑纵横火燎于原今且并窥辽藩遂成不可向

迩之势可若何

客曰语有云危不能安无为贵智矣弈或食两而穷谋有先迕

后合今欲奋渑池之翼策桑榆之效子大夫囊底余智将何途

之出请借前箸共商弋获可乎

余曰中流一壶千金等直后时蓄艾犹愈囖脐余不敏抑尝与

襄愍公集夏八一

闻疆事崖略矣左足试窥中怀空热愿聆硕画偿展𫇴议

客曰东西之势雄不两栖我艳西以封赏借彼瘠距张我羽翼

捐金缯以树藩篱未为非策也

余曰自边圉不靖蚤结西交溪壑难餍要挟无已且其中枝部

如宰煖并称枭桀今宰赛久绝絷煖拱而下莫敢与衡计强部

独炒花及虎墩耳炒花九子叛服叵测虎墩新耦北关听其煨

烬曾莫振救顷亦慑于其强安受其诇窥我虚弱兼思聚逞即

遣舌辨縻以芳饵尚将踯躅观望伺便而动恐未能如吐蕃回

纥并为唐用倘因脑毛大之挑激说以乘虚潜袭之计而仓皇

引退广宁便可十全策之上也西即迟回不与炒花诸部东合

冢衅东阴虞西人之拟其后或不空国深入策之中也万一诸

部不受缨縻相效飙发彼扰于前此𬮢于后𬏦背受攻何以支

吾又或西以名应援而以实佐斗借郄饱飏渐可长乎相机操

纵当事谅有微权若能各就疆索以纾目前之祸而又无蹈驱

虎进狼之讥则大善矣

客曰辽兵堪战向止八千初议济师十万继复添募至十四万

征调再岁勉副前额临阵曾不得其半臂之用止川浙兵贾勇

冲锋死丧𥋕尽广宁几不能军近虽催檄援兵出关终解精锐

襄愍公集二

恐亦望阵魂悸而召募远戍又猝不应手为之奈何

余曰兵不在多要以精锐为主淝水赤壁并以少许取胜记称

将不知兵以卒予敌虽多奚为正今曰之谓矣广宁势迫计难

远望征调惟去岁练臣所简习尽数征发可救燃眉再于两镇

量行摘调其得胜兵数万统以良将鼓行而前当令壁垒生色

可恃无恐但山海关须留重戍以为后劲不得空壁尽出致令

缓急无措亦不得专借口持重拥兵自固以广宁为孤注一而

本兵驰檄召募以求代匮亦贵精不贵多先尽见伍挑选若干

刻期起行旋补足额最为直捷此在各省镇督抚及总兵官同

心协计文到即妙拣能将兼程统赴军前听用逗遛逾期绳以

军法兵部以征调之迟速强弱分别镇巡功罪奏闻区处不必

别差科道部属四出以滋纷扰至于京营额兵可二十万惟存

空籍止选锋及尖夜二项尚可得精锐三之一请遣风力科道

二员会同兵部从实查核老弱量留城守精锐分派生习须得

实在额数即将清出虚饷广行召募九门各屯一营拥卫神京

早晚一呼可集则余古年小疏当屡言之或俟练习业有成效

量复先年分戍近镇之制更番习战尤为长便及沓兵部原有

亲兵三百似宜复额倍加精选以佐缓急宋兵最弱然考靖康

襄愍公集卷八三

之变禁戍及诸道勤王各师尚二十余万今都城设有不虞谁

赴缨冠即如内地督抚兵备衙门各宜预选精锐收阗军前遇

有征调最便抽发平时蓄有雄胜兼可潜折奸萌一切郡县卫

所快壮义勇井宜掣回专官训练有司不得私役勾摄汰去老

弱部分骑射旬省月试上下其食是亦足兵至计又或责成兵

备使者博访骁勇所在应募溢额考满量为加级其起用升任

赴京等官能召精锐若干听开送所在院道验给口粮从行入

京交割营伍验果堪用仍加优异但不得乘机冒滥名粮如是

而军旅不精行伍不实吾不信也

客曰夫募兵则既闻命矣自刘杜两帅遇覆国无宿将闻战胆

怯至如贺李二叛专阃拥旄操戈入室言之发监今欲慎拣将

帅道将安出

余曰按兵法无必胜之兵有必胜之将拊髀而思颇牧今也其

时第国家任将之权太轻而用将之路太狭武科世职以荐剡

为殿最层累而至崇秩他虽有力如虎无所用之而大将位不

逾都督赏不越百金宠至赐蟒玉极矣封拜世爵近岁宁远外

无闻焉又旋以蒙议罢袭至叛去者罪不及孥终无以系其死

命何怪偷生辱国比比皆是淮阴以胯下登坛遂裂地而王彼

襄愍公集卷八四

开基固无论唐宋将帅有功封爵每至王侯以千金为恒赏锡

予田宅奴婢无算至如李陵出塞汉武召视母妻殿中而赵括

母预请得无连坐盖荣辱若斯关切也今宜略仿行之以激发

其忠谊之气无使来去自由反兵相向至于命将须多预为之

地考先朝出征率以侯伯充参游及左右副将递升至大将军

与流官埒迩来止悬京营漕运数缺以待世爵体更优崇而阃

外绝寄遂甘以纨袴浮湛殊非共国休戚初意今宜随伍练习

有卓然颖露者试补参游以递至推毂一如前例则世爵自可

得将也语称将有将种除世爵外东李西麻土达祈鲁及王杜

尤萧等族家世晓畅兵事彼中推迁必多隽杰而死事后裔仿

羽林孤儿遗意倍加优恤岂无散金养士如灌夫等流愿为父

雪耻若辈量授相应职衔令统家丁随营报效有功照例升赏

则豪族自可得将也向来武阶惟功升一项起自行阵身获首

功其人必多骁勇可用乃寥寥数人仍以荐格为序须次授识

渐迫迟暮祇令英雄短气今后请于叙录后即列名推用使得

乘时奏功但不许以将领子弟及报捷效劳员役混入功升冀

御甄录须巡按御史于勘功日特为验试明白报部以便优异

而所在督抚及兵备使者于行间官舍不时比试技勇钤略自

襄愍公集五

才过十人等而上之以及百人千人万人递推为长破格荐擢

则武材皆喜于自见军中亦自可得将也国家武科一途最属

卤莽各省乡试临时报名入籍又量试弓马专以论策为去留

大率倩人为之绝非英雄本色今后请于兵备道属各置武学

量改府学教官二员提调令卫弁子弟及民间有晓𦻤骑射膂

力智谋可备驱策者岁时送道收试作养略如儒学事例省试

会试并以拳勇弓马为主末场专听比试斗器有力扼虎射命

中者但解押字即冥上选并不以翰林官司较阅宋时进士试

作邑尉刺史兼辖军民以故李纲宗泽并出科目将略盖世国

初开科犹沿此意兼试骑射请此后将儒学射圃查复督令诸

生演习定有儒将辈出则文武两途皆可得将也古者命将或

释自累囚或起自群盗果有彪虎异姿雄才大侠不妨经械从

军听其立功自赎即刑余亦何处不可得将要以延揽极宽而

袜勒在手将干城腹心不必借才异代顷自疲辽之役一时总

兵冗至十余权位既不相下进止皆得行意况爵家已极谁肯

效死材驽齐驱因之陆梁急则有投降苟活耳善将将者行不

测之赏则资格有所不拘留将来之地则使相有所必靳史称

宋祖御将止授缘边巡检不加部署大有深意及读苏洵任将

襄愍公集六

论先后予夺别有机权参合著眼名将尽入吾彀中矣

客曰国家岁供仅给九边顷自加派辽饷闾左骚动尔后军旅

方兴转滋劳费正苦息肩无日且有意外之变今欲不加派而

饷足其道何由

余曰惜也因粮于敌之说谋甚巧而吾饷愈诎司农竭糈以奉

战士自非天雨鬼输必渔取以豪夺吾民民殚髓以供赋不足

嚣然而有远心外患乘之内变必起此真国家根本大忧萌已

兆矣自昔海丙盖藏千里棋置望紧郡县号为万家之凑其府

库必并有余蓄可支数年猝有缓急尽出以资战守顷庙堂搜

括积徐几于焚林竭泽大约民间之输积悉辇而并于郡县郡

县之输积悉辇而并于藩司藩司之输积恐辇而并于司农天

子叹日总榷税金花上供所入而筦于丙帑至司农仰屋忧不

赡水厅问司借支且尽由是海内虚耗内帑独溢语称财为泉

府当如流水不歇久壅不流必有水火盗贼以旁泄之琼林洛

口覆辙可鉴倘蒙皇上垂怜穷困等内帑于封桩慨发以佐司

农明诏不忍加赋海丙闻之感动必将父子兄弟转相告语争

出死力何奉天赦书所敢望无已则议改折无己则议抵兖如

上供织造磁器等项暂停数年可改抵累巨万如料价药味一

切不急之需暂停数年又可改抵累巨万外此如屯政钱法非

不屡议修举终戚画饼鬻爵市税业已析及秋毫亦属涓滴要

在奉行以实庶获少佐军兴及查昔年开垦天津水川曾报有

成效此或可循旧额广收屯粒以省飞晚至若京西弥望仿佛

江南倘召募游民讲求水利既阻戎马兼资刍膏虞学士集遗

议俱在也其次则清逋赋历岁粮额有具领在官而解役消费

者有见输在官而奸胥乾没者有未完在官而保歇侵渔者此

等原系民间已此之食岂堪尽饱群饕之腹从实清杳计还官

当亦累巨万其次则议赎鋑诸路发书多有证据禾确上下可

比轻重不伦凡丽矜疑之条量开一面之网略仿甫刑当以赎

金既愿嘉与维新不妨厚加科断其次则严赃罚年来会墨露

章仅从褫夺旋已腼颜素封曾何损其发毛请自今论劾毗私

无据风闻倘遇巨贪败露已腾白简即刊任对簿如果证他明

确奏请移文原籍追没田产一切舞文猾胥并加穷竟籍官不

在常赦之例计佐边储兼惩墨吏其次则核度牒游僧糜集私

剃十九请各藩司赍发度牒若干听其入价颁给仍令有司严

核境内丛林非经给有度牒科罪还俗量有佞佛檀越代输剃

度所入亦不下巨万也诸如此类总得实心任事之臣细心规

襄愍公集卷八八

画自可裕国而亦无滋民蠹如得一刘晏何盐政之不修得一

何承矩何屯政之不举岂必加派方可足饷若乃驾言辽饷而

巧取于民设处无碍总笼络之虚名捐俸派助尤贪污之借径

鸡廉虎饱取锱铢而用泥沙民穷召变恐所虞不独在饷也

客曰国家都燕以山海关外蔽亦犹唐之有潼关也今河西独

以广宁为重镇山海几震邻矣近年增置大将扼险慎固封守

顷申命重臣居关弹压与广宁犄角而天津登莱各设开府庶

不敢循我𫗵道以奇兵绕出内地似已得其完算其他添戍要

区孰为最急

余曰每见国家一番张皇即有一番添设而军卫如儿戏即印

绶累若曾何益折冲之略山海宜宿重兵固也登州海道与辽

阳正相望如用水师可朝发夕至须水陆合胜兵三万余众天

津半之自此而南如临德徐淮并筦钥襟喉各宜增屯胜兵万

人查济宁有总河重臣即可往来兼辖临德淮安业有总漕重

臣控制而徐州自古称四战之国奸雄每生窥窃亦须特设开

府屯驻其俗悍而健斗兼资冶铁即可招纳训练以实军伍若

夫金陵以及大江自有操江重臣及留都大司马专督军务简

卒搜乘慎备不虞此其时矣

襄愍公集卷八九

客曰自清抚覆败专用间谍潜伏内应以故攻不事临冲战不

必血刃即京师肘腋在在寒心顷九门画地讥察兼罢内市庶

以固圉

余曰信也盖法禁之积弛至今极矣帝京重地而游民罢吏久

窜为窟穴近多神奸巨猾凭社其间宁止山人而擅主爵之权

铜臭而侵谏垣之职淆乱白黑强与朝政寖假叔敖之衣冠妄

意柏人之谲法如往岁张差等覆辙恬不知戒窃环毁积伏奸

断可知也今议分地设防似矣而事权不一易以卸责请于五

城各专委风力御史一员董率巡缉及期而代四道考核以能

搜狙奸为称职刻下先行大索旬日根株党羽必得间谍数人

正法尔后土著流寓各为置籍中以保甲连坐凡流寓非列在

四民确有亲戚保任悉驱越境每遇出入严核所由无使纲漏

吞舟所在关隘并为申饬从实盘诘奸宄自当屏迹京师肃清

唐武元衡遇害以兵部侍即许孟容言下诏能得闲者赏钱十

万授五品官与贼谋及舍贼能自言者亦赏有不如诏者族积

钱东西市以募于是得张晏等十八人斩之东都防御使吕元

膺竟得手聊元衡者今宜略仿此意赏信罚必何谍不获即军

中能重为悬购亦可即谍以为吾间

襄愍公集卷八十

客蹶然起曰微矣子之语间也请竟其说

余曰孙武子十三篇终于用间其言用间有五今东地皆工用

之而我不能自发难以来有能得其谋主几人统率几人悉其

主名者乎有能得其谋主孰最宠信统率孰最骁勇洞其曲折

者乎有能得其部曲几族孰强孰弱孰恩孰怨可以乘机张翕

者乎有能得其骑步几万囷仓几处何队最精何械最习可以

吾技当之者乎有能得其聚兵何日入攻何地结阵何向以商

进止者乎彼倚哨探为耳目即可从哨探用吾间彼倚华人为

心腹即可从华人用吾间彼倚降将为爪牙又即可从降将用

吾间而今固懵如也古用间者黄金累数万斤恣其出入故能

深心曲计多方钓奇转为之闲而彼不之觉史称宋祖任帅筦

权之利悉以委之以故边臣能养死士使为间谍洞知敌情及

其入侵设伏掩击多致克捷即近岁李宁远亦专用间往往获

级法称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诚令不靳通侯万金之赏重

为悬购又于常饷外别发金钱十余万两专听悬购间谍之用

沉机密运动于九天自可渐携其党转为吾闲语云大事不惜

小费此之谓也

客曰按功令馘首一得赐爵一级愿赏者予五十金非不綦厚

也而塞上将士不用命亦有说乎

余曰唯唯闻之边人每一获功督抚报捷以后札行巡按御史

查勘转委道府往返阅赏经时而后报命疏下所司槩从寝阁

经时始议题叙远者率至数年而后颁赏计五十金之额将颔

预派使费及扣除不下三十金所领不及原格之半偶经参驳

又复追赏如辽左哈流兔可可毋林故事有馘一级徒手饮泣

者至若年来职方更换无时转相推委以逃谤议一切阅视勘

功诸奏停留不覆赏格竟尔空悬凯捷亦成虚套何怪士气不

扬见战却步即如顷岁雨过登极恩荫稠羞滥缔颇众而辽左

死事诸文武再阅寒暑始蒙旌录枯骨成燐靡加拊恤若辈非

性忠义谁肯张拳趋死查万历初辽左尚有悬赏银两专待首

功听报获级即行颁给过有大捷不候勘覆先发国金一二万

两厚犒血战将士以故超距搴斩捷书狎至今诚照例特颁发

内帑银两若干专听军前悬赏申谕部院勘功叙录并不许逾

原定期限将见厚赏之下气自百倍而又自经臣大帅以下习

与士卒同甘苦居恒吊死问孤投醪挟纩从军之士有不誓死

赴义取斗大金印者非人也大略今日最患阃外之又法日烦

而登坛之神气顿索行间之剥削曰滋而临阵之雄心欲尽必

为襄愍公集卷十二

得命世豪杰一洗此辙广开奖率之端明揭功名之路庶几返

弱为强边氛可靖而愚窃怪夫今之筹国者议论之无惬操也

冰炭猜轧而一彼一此等郑人之争年功罪之无定局也左右

袒分而乍轩乍轻等宋人之聚讼张弛之无成画也勇怯见异

而忽缓忽急等秦人之肥瘠以致五色无主所谓待汝家议定

则我已渡河矣今日聊佐一筹曰锐曰实曰和愿尔后用人无

专狥常调赏罚无专泛成格边防无专事虚捏奏疏无专弄笔

端士大夫无专狥体面大家整顿全副精神虚心商确慷慨直

前无以局外而掣任事之肘无以先入而袭雷同之误无以摸

棱而偷视阴之安无以盘错而卸肩头之担将相调和士卒豫

附定有矫矫虎臣应时戡乱为天子纾东顾之虑者岩居嫠恤

将企踵俟之若乃悠悠忽忽坐失事机调纸上之兵规空中之

饷舌战不可当阵心竞祗多害成日复一日全凭疆场用事终

成一虚弱不起之症竭天下之完力以奉一方耗内疲外忧来

方大耳客为竦然改容请辞而退

偶闻辽警起步彷徨矢纾芹曝之衷惧贾跃冶之诮聊仿七

发漫展一筹虽考盘自放谊不敢忘国恤也

襄愍公集思卷八十三

自传

苕上愚公者家苕水之曲性专而癖自先世事力穑而公独酷

嗜书当其坐拥残帙伊吾自喜辄私谓天壤间虽有他乐吾不

以易也及一再试为吏殚精职业绝不解以官为传舍间有以

请业问遗至面辄发赤反走以是亦时窃民誉而每为通人所

不乐公亦罢不顾归返初服读书伊吾与儿曹声相互答或劝

公仕抱膝长啸不为对人谓公炙手不知炎下石不知险脂膏

不知润且并轩冕不知荣胸无机械意无好丑此殆天下至愚

人也公亦自谓名我以愚固当然雅能以无私自许人亦久而

襄愍公集卷八十四

以是许之因共号曰苕上愚公愚公闲居每好著书然多杂以

兵事以所历官似是马曹尝留心擘画综理其闲虽已归卧宿

业不辍齿及辄骎骎有味乎其言人谓愚者必专且癖此亦愚

公真种子云

同治甲子重镌

熊襄改集

本祠藏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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